作者:許道清
我是一隻流浪公貓,我有著大片白色的毛,及少部份土黃色的毛。年輕時候的我,總是將我自己打理得乾淨整潔。英俊蕭灑的我,迷死不少母貓,也得到人類的寵愛收養,每天過著舒服安逸的日子。可是有一天我被人類棄養,從此,我就過著膽顫心驚,躲躲藏藏,尋找食物,四處被人類驅趕的日子。
有一天我四處流浪來到一個有食物的地方,一天晚上,我靜靜躲在暗處角落觀察,等待人類置放食物,但是,已經有兩隻結紮的原住流浪橘白公貓在那裏等待。當人類A置放食物後,我立刻現身,想要搶食,那兩隻原住流浪貓驚恐地發出聲音引起人類A的注意,我因此趕緊躲在汽車底盤下方。人類A於是開門出現在我面前,左看右看,想要看清楚我到底長怎樣。
夜色昏暗中,人類A似乎注意到我全身髒兮兮,知道我已經很久疏於打理自己。她心中已經有底,知道我狀況不好。是的,生老病死,也是貓生必經的過程。我生病了,也已經來到貓生的晚年,無力再打理自身的清潔,更沒有任何人類願意再收養我。僅管如此,人類A知道我還是很可愛的。
有一天當那位人類A置放食物餵養一群流浪母貓及她那四隻幼貓,還有那兩隻結紮的橘白公貓,我一出現,就不客氣向前搶食開吃,完全無視其他貓的存在,那群流浪貓都嚇得立刻退讓,驚呆地待在旁邊看我猛吃。在我吃飽頓足後,我從頭至身,全神自豪地用力左右甩動,威風十足,就是爽,然後,在眾貓恭送中,我昂首闊步離開。
直到人類A開紗門出現,我才趕緊驚慌逃跑。其實人類A早就在旁邊靜默地看著我吃完,其他貓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我知道人類A早就已經觀察到我的左耳被剪耳。是的,我是被人類手術結紮的公貓。我目前的個性溫和,在貓界,在人界,我都不具有攻擊性。
人類A幾次注意到我這搶食的情況,試圖將我趕走,可怎樣也趕不走我,我可是老練江湖,在貓界流浪搶吃堪稱資深前輩,食物在前,怎樣我也要向前搶吃,沒在客氣的,管他食物是給誰吃的,誰都給我讓開,我就是要吃。我吃過的食物,那群流浪貓聞到我這外來的異味都不敢吃。人類A無奈,只好端了一盤食物放在旁邊另一處,叫我吃。這種舉動將我隔離且排除在這群流浪貓面前之外,這很瞧不起我,又很貶低我高貴的貓格及地位,所以,我傲驕不吃。
每次人類A置放食物給那群流浪貓吃,被我發現後,我一定搶先開吃,但是我可能老了又生病了,吃得不多,我沾染過的食物,留下我那雄性老貓特殊的氣味,人類A餵養的那七隻流浪貓,聞到我留下的那“魅力的雄貓氣味”,都不敢吃,這樣留下一大盤食物,我就是等著獨享,我可高興了。但這可把人類A惹惱了。她把食物倒掉。食物也不肯給我吃。最後她氣到不再置放食物,想要讓我這從外地闖入的流浪貓知難而退。
我就覺得奇怪,為什麼不再置放食物呢?我實在餓壞了,只好去不遠處的公園涼亭處,搶食其他人類B置放的食物。凡我威風親自駕臨的地方,必震驚貓界。涼亭處的其他原住流浪貓因此也都嚇得四處奔竄,不敢靠近,只有一隻老黑貓,像我一樣是老練江湖,沒在怕的,照樣悠閒地吃牠的食物。我就是這麼自大自我,目中無貓。人類置放的食物都是我的。其他流浪貓都別想跟我搶。只有我是老大,你們這些流浪貓算老幾啊!當我在闖蕩江湖的時候,你們這些膽怯的小貓都還不知道在那裏。
有一天晚上,人類A竟然出現在公園涼亭處,當我看到她之後,我嚇得趕緊跑去躲在汽車底盤下。沒想到還是被人類A發現了。人類A看到我之後,蹲下來,低頭看著我,目標對準我,開始一陣人星語,哇啦哇啦地說個不停,口氣似乎很嚴厲,說了好久,反正我也聽不懂她的人星語在說什麼。只注意到她手比著某種手勢對著我,對我念念有詞,念什麼“阿彌陀佛”,我只是納悶,這是什麼東東啊!
之後,我依然我行我素,沒在客氣和謙恭。一日清晨,在我昂首自信地四處巡視我新建立的地盤,正要回往我的“隱居皇宮”,突然注意到正前方有人類A走向我前來,我本能地往右方前進來閃避她,只是當我正輕快地跳躍著步伐向前,奇怪,這人類A怎麼又再度出現在我的正前方。我再度趕緊向旁閃避,朝向我的“隱居皇宮”前進。糟了,我前進的路線,被人類A發現並跟蹤,我只好使出我在江湖的資深歷練,跟她正面對決,看誰怕誰。
我就這樣坐在兩屋狹窄又雜草叢生的長條夾縫中,我知道人類A進不了這通道。我於是提高警覺,老神淡定地坐在原地,目不轉睛,目不眨眼地瞪著她,看誰挑釁誰。只見她又對著我比著手勢,念念有詞,什麼“南無藥師琉璃光如來”,念了好多次,這又是什麼東東啊!她念好久,念到我都感到疲乏,想打個盹,就這麼眼皮乏了,緩緩眨了眼,就地趴下,閉眼先睡一覺再說。管他那位奇怪的人類,到底在耍什麼招術。因為經過我們倆方這麼久的僵持,我知道人類A對我沒有挑釁及攻擊。
又有一天夜晚,我同樣躲在一處,等待人類A置放食物,但是,人類A並沒有置放食物,卻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拿起她家的拖把,在我面前揮舞著比畫練功,時不時還要敲幾下旁邊的鐵柱,弄出聲響,想要嚇唬我,驅趕我。我可不是省油的燈,在江湖也不是混假的,這點小技倆怎麼可能嚇得了我。我當然是老神在在,淡定坐著看著人類A,在那裏耍猴戲。
從此,在我路過的地方,每天都出現一盤食物,奇怪,這聞起來的味道竟然跟人類A置放的食物一樣。我因此每天都可以吃飽飽,不再挨餓。但也好幾天都沒再見過人類A。也沒有遇過那群流浪貓。因為,我早吃飽了,早早回“寢宮”睡覺,不再需要去搶食那群流浪貓的食物。
但是,我真的不行了,我身上的癩瘡一直無法痊癒,吃進去的食物,營養也無法吸收。有一天清晨,我如往常一樣,四處巡視我的領地。但是,我不知怎麼了就在公園處昏倒,在我醒來稍有意識後,想要堅強地爬起身,爬著爬著就來到一台摩拖車的輪胎邊。我就這樣側躺昏睡著,昏昏沈沈,無法起身,我躺了許久。我身上的腐爛之氣,因此引來聚集許多小螥蠅,遶在我身旁四處飛。有一位好心的人類C(年輕人)蹲在我旁邊,陪伴著我,用他的手幫我揮走螥蠅,他怎麼揮,也揮不走麼多螥蠅。
突然,我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講著人星語,我不知道她說什麼,但這聲音好像是那位人類A的聲音,我感到安心和有救,於是我用盡一切力氣,奮力地睜開眼,想要看清楚她的臉,但是她戴著口罩,我無法確認是不是她,但是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讓我感到心安,於是我又閉眼休息。
過了一會兒,我的耳邊就傳來輕快的音樂聲,一直唱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這又是什麼東東。但是,聽著這個音樂,我感到安祥,我奮力睜開眼看了一下,發現是那位戴著口罩的人類拿著手機所播放的音樂。
同時,那位人類C(年輕人)拿著營養的貓糧想要餵我一口,我聞一聞後,用盡全身力氣,奮力地吃下一口,我不知道這一口是否能救我的命,還是這有可能是我這一輩子貓生最後的一口食。而就在此時,另有一位人類D(年輕女性)正打著電話,好像在聯絡著什麼。(正在聯絡動保救援中心)
之後,那位戴著口罩的人類離開了,然後,我只剩一口氣,喘息地躺在那兒,有那兩位陌生的人類C和D(年輕人)陪伴著我,直到一輛貨車將我載走。
然後,不久之後,我就永別了貓間的世界,我那禁錮在小小貓身的靈魂,終於脫離了貓的形體。告別貓生,在臨走投胎到下一世之前,我的陰間靈魂向人類A感恩及道別。我向她說:您對我的愛,我會永遠(生生世世)銘記於心。
因為,我已經知道,在我貓生彌留臨終前,當我尚存一口氣,虛弱地躺在公園處,人類A已經默默對我做三皈依:南無佛,南無法,南無僧。
這對我來說,是非常難得的機遇。我知道我很幸運。終於脫離畜生道之苦。來世我必定有佛緣,投生人道,能夠蒙受諸佛菩薩的加持,生生世世,精進修行,而能夠在將來的某一世,成就佛道。這讓我無比珍惜和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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