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許道清 (Tao Qing Hsu )
四月天空碧藍,微風徐徐;細雨濛濛,如絲般地輕輕落下;花香清幽,綠葉隨風搖曳,窗外一片靜謐。悟空沉靜地望著萬象景致,想著,觀音的悲,文殊的智,如雨珠般輕柔地普潤眾生,無所分別。師父的影像於心田浮現,逐日字字珠璣的開示與叮嚀,亦紛紛呈現。回顧過往,整個造化皆是善緣,夢與現實等同,一切如夢如幻,卻又虛實無二。
頭髮花白的阿嬤牽著六歲悟空稚嫩的小手走在前往拜訪親友的小路上,路中央前方有香蕉皮,阿嬤牽著悟空來到此處,彎下腰將其撿拾後走到路旁,丟棄在路邊的草叢裏,說道:「這樣別人才不會踩到後跌倒。」一日清晨,悟空巧遇剛運動回來的阿嬤,在道路偏右的空曠路上,彎腰向地上插一支香,悟空好奇地前往與阿嬤打招呼,問道:「阿嬤!您為什麼在這裏插一支香?」阿嬤說道:「昨天有人騎機車在這裏不小心摔跤,還好沒有受傷,幸好有土地公保佑,所以,我燒香向土地公道謝。」退休後的阿嬤常帶著學齡前的悟空四處進香,參神拜佛,總是跟悟空說:「來!來向佛祖拜拜!向佛祖說,保佑我趕快長大,聰明、會讀書。」每天早晚阿嬤亦向家裏供奉百年的金身佛祖上香,祈求全家大小平安,每年農曆十二月二十四日祭拜送神後,阿嬤就喚悟空過來說道:「來給佛祖洗臉、洗澡!先擦臉再擦身體。」阿嬤就帶著悟空恭敬地潔淨金身佛祖神像及觀音、媽祖神像壁畫,以及神桌及佛燈。韶光推移,年邁生病的阿嬤自知時日不多,臨走前氣弱地交代十八歲的悟空說道:「記得每天向家裏供奉的佛祖上香,這件事就交代給妳。」阿嬤慈愛的身教讓悟空感懷不已,念念不忘。
十八歲悟空在家,家中長輩為金錢得失爭吵不休,常藉細端嚴厲指責,悟空因此身心俱疲,來到佛寺暫求安寧以備應試。遠離塵囂,心也安定不少,尼師們輕快的誦經聲讓人心曠神怡,使悟空沉浸其中。應試及第後,瞋火熾烈的家人並沒有為她高興慶賀。一日夢中,家中大廳莊嚴的金身佛祖,走下一位喜逐顏開的現代中年男子,穿著淺綠色短袖休閒服及灰色短褲,腳穿咖啡色涼鞋,彎身對坐在地上愣在那兒的悟空說道:「恭喜妳終於考上大學了!」這位男子彷彿生生世世與悟空熟識,其謙和親切、與人歡喜的態度,讓悟空醒來後難以忘懷,悟空也因此有了學佛的念頭。
因緣際會,就讀大學的悟空拜師學佛。元助有著聰明而帶桃花的明亮雙眼及靦腆的笑容,長相俊秀,是學長也是師兄,悟空暗自喜歡他,一日於等公車時間笑著問元助:「什麼是圓覺呢?」對人生與佛理感到困惑的悟空,為拉近彼此的距離,藉機開啟一些話題,元助思索了一下青澀地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二人因此傻呵呵地彼此微笑著。一日元助笑著對悟空說道:「雖然不是女朋友,但也可以是紅粉知己。」悟空當下心中明白。元助心地善良,交友廣闊,出社會後於工作之餘亦作觀護人關懷他人。
面對未來悟空雖有不確定感,但也謀職就業,進入職場磨練。燃燈是學長,為人含笑謙恭,是一位茹素的修道者,非常關心悟空。兩人曾於校園內散步在月光下,為道務奔忙的燃燈笑著問道:「妳為什麼看起來好像一直很閒散?」燃燈向來希望悟空也能有心求道。畢業後,燃燈邀她上台北謀職,在感情中徘徊的她拒絕了,但是,幾個月後,她改變了心意,在沒有通知燃燈的情況下前往台北,並順利謀得一職。一日於工作中,悟空的右上眼皮頻率緊密地跳動著,連續幾日皆是如此,異於往常的眼皮跳動,讓悟空不禁納悶,是否有什麼不幸的事將要發生或已發生呢?這數月繁忙的上班生活,於稍作喘息中,悟空想起至今未接到燃燈打來的任何關切電話,於是她撥了他的電話號碼,但是無人接聽,隔了數個星期也沒有回電,這不像是他的作風,悟空因此撥電話到燃燈老家,他的母親於電話中答覆道:「燃燈已往生,我們才安葬他不久。」說著就啜泣起來,悟空無法相信,但還是沉住驚訝的心情,細細問出原委:就在她動身前往台北的當天清晨,燃燈卻於台北上班的路途中不幸車禍往生,瞬間天人永隔。燃燈的母親說道:「我們很感恩,他的身體沒有毀損,在當下就離開人世。」
於夜闌人靜時,悟空回想起燃燈曾於長途電話中,在另一端陪伴她一起觀看月全蝕,笑著說道:「希望妳將我當作妳心中的一塊石頭而不是一根浮木。」又曾自信地提及其未來的詳細生涯規劃,其對生命是那麼地充滿積極的熱情與希望;反觀悟空自己,「天下唯一不變的事就是變」這句話深深烙印在心底,於是對未來也沒有明確計劃;她明瞭,功名利祿,一切有命,已更換一兩個工作的她正茫然地探索職涯;想到兩者境遇的對比與命運多舛,不禁潸然淚下。悟空於心想道:「燃燈對宗教公益相當熱心,對人充滿關懷,我沒有機會再回報他的愛,應該振作化悲憤為力量,將小愛化作大愛,延續他的愛至社會大眾或任何有因緣的人,或許這才是他帶給我的生命意義所在。」
一日夢中悟空來到一座古剎中庭,見一中年和尚舉起右手,指向悟空身後,悟空順著方向,向上瞧見門上匾額書寫著斗大的字:「凡事皆壞 金剛不壞」悟空於其現實生活未曾見過此句而留下深刻印象,因此每逢面臨煩惱即以此自悟於心試著破除我執。師父開示道:「煩惱是因為有我。」師父經常藉各種方式給予悟空智慧,關注一切,作為調教的機緣,悟空為此常心懷感恩。一日一位同事問道:「佛只有一位嗎?」悟空答道:「有無數無量佛。」同事們知道悟空學佛,總是問一些她們的疑問,作為閒聊的開端。每天於工作中面對不同個性及作風的主管及同事,悟空因此欲藉事修心,想到蘇東坡與佛印的有趣故事,於是心想:「我們如何看待對方也表示了我們自己的心量、態度與想法。」因此,在理上悟空試著將主管及同事們視為佛菩薩,在事上以感恩的心面對他們於工作上的指導與協助,以化空的方式化掉每天工作上的煩惱,工作因此順暢許多,亦多得貴人相助。
悟空對元助持續付出她的關愛,希望彼此能共同走在菩提道上,十年的情感,兩地相隔,元助最後選擇娶別人,悟空除了祝福他之外,心也碎了,悟空向來期盼一位靈修上的伴侶,但卻一直難以如願,因而略有怨言地於心說道:「
我也不過祈求一個丈夫,一個家庭啊!我也不過想像一般女人一樣結婚生子,過著最平凡的家庭生活,為什麼這件事對多數女人是如此容易的事,對我卻如此之難呢?如此我終於明瞭我祈求的不過是一顆再普通不過的石頭,隨便撿都有,就算幸運地撿到最大的一顆,還是石頭!可是,師父直接給我的卻是鑽石(智慧)啊!」又思惟道:「一切皆是因緣,沒有對錯之分,緣盡情滅,各奔前程,自己的人生還是要好好地過下去,勿以為被背叛而心生怨恨,作出傷害他人或自己的事來。」一日夢中心底有一男性渾厚的歌聲唱道:「就讓他去吧!不要再放在心上。」悟空拭淚後收拾心情,不再掛慮元助。師父開示道:「煩惱即菩提,無明不異於佛性。」悟空以其既有的常識對此開示心想道:「兩個看似相對立的概念為什麼會是等同?」悟空將此疑惑存留於心,感恩師父的教誨,心也更加堅定沉著。
一日上班午餐時間,悟空初遇經晉,他身材高大壯碩,閒聊中悟空笑道:「我很喜歡達賴喇嘛。」經晉先是錯愕地愣了一下隨及會意地笑道:「我了解。」達賴喇嘛其赤子之心,充滿智慧與慈悲的幽默,讓悟空讚嘆不已。經晉開心地說道:「我在美國留學時,參觀密宗的文物擺設,發覺很有藝術感,深深吸引著我,因此對密宗產生好奇和興趣,開始涉入密宗。」一日悟空與經晉坐在公司門口的會客室閒談,正值午餐時間,老闆娘剛好經過,經晉隨即靜默無語,從容沉穩地坐在那兒,兩人默契十足,當下悠閒的一刻,有一股清涼的能量在悟空體內流竄,令其感到舒適自在,直覺讓她深知所愛的人不是元助而是經晉。她不知如何發展這段感情,她了解愛情是一種很深的執著、控制與佔有,當不順己意時就是衝突、疑心與瞋怒。於禪坐中她思惟已往曾經歷過的每一段感情,哥兒們似的相處,不成熟的感情似有若無,每一段都曾經讓她傷心而默默流淚。悟空的腦海顯現出經晉的影象,心想:「我應如何愛他呢?」──「慈悲心」悄然地自心底浮現。悟空恍然大悟於心自言道:「是啊!對方是眾生也是菩薩,應該以慈悲的心量愛對方,而不是強烈佔有與控制。」又凝思道:「自己就像奔跑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的一匹野馬,不想被韁繩套牢,亦不想被駕馭,同等地,亦無心圈住馴服對方,畢竟在愛情中綁住彼此都是煩惱。」悟空因此放下這段情感回到安靜的自己。一日夢中,老家金身佛祖化身為一時髦短髮的現代年輕男子,摟抱著她說:「嫁給我。」悟空為此流下感動的眼淚,柔聲說道:「您看著我從小長大,我當然願意,但是,我如何在現實的生活中找到您呢?」悟空醒來不禁淚流滿面。
師父對悟空開示道:「愛情也可以成就佛果。」當下完全顛覆悟空的思維。文殊師利菩薩於維摩詰經言道:「一切煩惱為如來種。譬如不下巨海,不能得無價寶珠;如是不入煩惱大海,則不能得一切智寶。」如醍醐灌頂,悟空終於知曉愛情雖是無常與煩惱,卻是如來的菩提種子。悟空心想道:「愛與被愛是每一個人生命中的企盼與需求;有人從中享受短暫的美好;有人嫌隙於心,釀成大禍;有人貪欲熾盛,心不平等;有人人財兩失,惡運纏身;有人遭受精神與肢體的暴力,身心受創;雙方強列的自我,窄化生命的視野,誤解愛的本質,終使它變調;然而,有人從中使生命獲得成長,充滿耀眼的光茫,無我之中樂於感化他人展開靈性之旅,進而擴展至生態、環保及人道的關懷;生命的光彩與否不過在一念之間。」一法明,萬法明。悟空豁然開朗,師父高明的教法已圓融一切煩惱,神祕不可測,變化萬千,悟空於是於心止住馳騁,獨自沉潛,閱讀佛經,一日突然一念:「好像許久未生起慈悲心。」於沉思後似乎茅塞頓開,不禁莞爾。師父對悟空開示道:「生命的流河不停地滾動,要跳出生命的流河觀察,在生命流河的推波助瀾下,不要隨波逐流。」一日悟空驚嘆,原來最深愛她的人正是她的師父啊!在皎潔的月光下,悟空憶念師父無始以來以無量的慈悲心愛護著她及一切有情,終於領悟:「在空性中生起慈悲心愛護一切眾生。智慧才是人生的無價珍寶」。於遼闊的黑夜中,悟空恬靜地佇立一隅,望向天際那一輪明月,領略「空‧光明‧慈悲」,憶念眾生,祈願其心光明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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